“为我而死……”

  姜望坐姿慵懒,扯了扯嘴角。

  重玄胜不得不承认,从这个角度看过去,姓姜的现在长得还真的不算难看!尤其这个似讥似嘲,有些漫不经心的笑,很有那么点王侯风流的意思在。

  当然他完全不知道,姜望此刻的漫不经心,是因为更多精力都用在对付眼角的青肿上。一位当世真人的力道,并不那么好消解。好在姜某人已经有很丰富的经验。

  “之后我若是主动对付鲍家,那也更是不仁不义咯?”为了转移注意力,姜望又道。

  重玄胜撇了撇嘴:“不错,都知道举一反三了。”

  “他们这样宣扬,不怕我不顾劳什子勋爵之间的体面,站出来揭穿么?”姜望问。

  重玄胜笑了:“人家鲍家可从来没有承认,鲍仲清是为你而死。那都是坊间瞎传,你能怪到鲍家?鲍家的口径是,鲍仲清是为对抗邪教而死,赴大义而亡身。怎么,人已经死了,你武安侯与鲍家是有多大的恨,还要去踩一脚他的名声?再者说,鲍真人在战场上死了长子,又在诛邪浪潮中死了次子,人老心伤,伱就这么不在乎这位九卒统帅的感受?”

  姜望想了想,叹了一口气:“鲍真人的手段,着实圆润。远非鲍仲清可比。”

  他又问道:“你觉得鲍仲清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
  重玄胜摇了摇头:“我不想猜,也没必要猜。他们鲍家的世子,鲍家关起门来的家事。鲍家怎么说,我就怎么听。”

  “他的丧礼我会去。”姜望轻叹道:“不管以前怎么样,人死怨消,是该去看一看。”

  年初的时候,鲍仲清大婚,十里红妆,满街披彩,多么风光?

  娶娇妻,当世子,进稷下学宫,可谓人生得意。

  谁知这一年还没有过完,他就已经死了。

  而且死得这么不明不白,无声无息。

  姜望虽然对鲍仲清并无好感,也不存在什么怀念,但仍不免有世事无常之叹。

  当初他第一次在临淄遇到鲍仲清,也还警惕非常,同那时候的重玄胜一样,视其为危险人物。甚至于那时候他都不能说是鲍仲清的对手,他只能对上鲍仲清的门客……

  如今时过境迁。

  那个重礼拜门、妖马拉车、高手开路,风光出场的世家贵公子,已成了冢中枯骨。

  谁也不能否认,鲍仲清的确是个危险人物。但死了就是死了,死了万事皆空。

  他的城府,他的天赋,他的未来,就都戛然而止——

  一如他的长兄。

  “我也会去。”重玄胜说道:“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鲍麻子了,说不上什么同病相怜,但在某种程度上,我们很像……如果我没有十四,没有认识你。或许我也和他一样。”

  不知道为什么,这句话隐隐让姜望想到了什么。不过这会儿他没工夫细想。

  只仔细地看了看重玄胜,认真地说道:“你们完全不像。”

  “说说看。”重玄胜施施然地往后一靠,笑了笑:“哪里不像?”

  姜望也笑了:“你长得就比他顺眼。”

  “长得比鲍麻子顺眼,可不是什么值得人开心的事情。”

  “那什么才是值得你开心的事?”

  “你知道临淄美男榜的事情吗?”

  “隐隐约约有听说啦,不值一提,不值一提,你知道,我不在意这些虚名的……”

  重玄胜从鼻孔里嗤出声音来,语气认真地道:“看着我的眼睛,诚实地告诉我,我比重玄遵英俊很多。”

  姜望真个盯着重玄胜的眼睛,真个看了一阵,良久,才一脸崩溃地道:“我实在说不出口。”

  重玄胜直接呸了一声:“活该你没钱出门,兜里空空!你就不配有钱!”

  姜望哈哈大笑,笑罢了,摆摆手道:“快走吧,明天准时来接我,我们一起去朔方伯府。”

  重玄胜瞪圆了小眼睛:“你撵我?”

  “没有啊。但十四还在家里等你吧?”

  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”

  “你想多了。”姜望无奈道:“我只是准备修炼了。”

  重玄胜又狐疑地看了他一阵。

  姜望以手支额,撑在书桌上,一脸无辜。

  “不对,怎么从我进来,你就没有换过姿势?”

  “有吗?”姜望眨了眨眼睛,顺势往后一靠,自然而然地只给了重玄胜一个侧脸:“快回去吧,十四该等着急了。”

  重玄胜哦了一声:“那我回去了。”

  抬步往外走,走到门口位置,忽然一个闪身,窜到了姜望面前!

  但修为超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武安侯,怎会让他得逞?人斜靠在椅子上,手仍然支着额头,十分深沉:“我在思考很重要的道术问题,你先回去吧,阿胜。”

  重玄胜伸手就去拨他:“手拿开给我看看。”

  姜望连人带椅转了一圈,声音低沉:“真的,回去吧。”

  重玄胜也不说废话了,直接发动了重玄神通。

  嘭!

  可怜的博望侯,还什么都没看见,就已经被整个踹出了书房。

  房门紧紧关上。

  只有姜某人的声音送了出来:“管家,送客!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朔方伯府举行的丧礼,完全是关起门来的家礼形式。

  并未邀请任何人参与祭拜,白幡不示于外,哀乐不出院门。

  姜望和重玄胜过来祭奠,当然也没有大张旗鼓。

  他们两个再加上十四,三人身着便服,共乘一辆马车,低调地来到了鲍府。

  十四做了博望侯夫人后,地位非比往常。说起来是不太应该跟以前一样,似贴身护卫般跟着重玄胜到处跑的……

  但谁管得着呢?

  小两口怎么开心怎么来。

  十四并不高兴做什么居家主母,也管不来那些生意账目,就爱跟在重玄胜旁边。重玄胜也就爱她在旁边——昨天就那么一会不在,就被某莽夫趁机揍了不是?

  易大小姐若是在场,姓姜的怎么着也得掂量掂量。

  鲍仲清的死,于外人来说,顶多叹一句可惜,或是感慨一下朔方伯满门忠烈。真正悲伤难过的,永远只有家里人。

  但真个走进鲍府,姜望也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悲伤的气氛,更多的是严肃,列兵布阵似的严肃。

  在人家的地盘,姜望和重玄胜也并不交流什么。帛金昨日就已经让下人送上,他们本就只是过来上一炷香,走个过场便罢。

  在鲍府管家的引导下,他们径直走向灵堂。

  而湮雷军统帅、朔方伯鲍易,已经等在灵堂外。

  今时今日,仅以身份地位而论,武安侯姜望和博望侯重玄胜,都已是与鲍易站在同一个层次的存在。

  整个鲍家除了那几个伯爷,没谁有资格接待。

  世子鲍仲清的丧礼,鲍家的昌华伯和英勇伯都没有回临淄参与。

  所以鲍易须得亲迎。

  又因为姜望和重玄胜毕竟是晚辈,所以他不必迎出大门,只守在灵堂这里便可。这样最合适。

  “武安侯,博望侯。”鲍易今日一身黑衣,表情凝肃:“仲清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友,也算是他的福气,没白在世间走一遭。”

  从这穿着之中,或也可见其心。

  当初鲍伯昭死的时候,朔方伯可是亲披“斩衰”之服。大宗之家,为家族继承人嫡长子之死,论礼是要穿丧服的。因为嫡长子承担了继承宗庙社稷的“传重”之责任,其正体为大,所以说“父为长子”。

  鲍伯昭死后,鲍仲清就是鲍氏唯一的继承人,名正言顺的朔方伯世子。鲍易却并没有为其披麻。

  当然,谁也不能苛责一个长子、次子接连死去的父亲。

  姜望拱手为礼:“伯爷请节哀。我与仲清兄虽然未有深交,但毕竟同一期在稷下学宫进学,说起来也能算得上同窗。今日为他奉一炷香,希望他没有太多遗憾。”

  重玄胜惯来长袖善舞,当然不介意跟鲍仲清是朋友,利益允许的话,当场跟鲍仲清拜个把子、结个冥义都没关系。

  姜望却是不同,哪怕鲍仲清已经死了,他也不愿意顺水推舟。而是要当着鲍易的面明确表态,“我们不熟”。

  他今天愿意来祭奠,愿意为鲍仲清奉香,就是还愿意维持双方的体面。但希望朔方伯府到此为止。

  他和鲍仲清的“兄弟情”已经传得很离谱,什么武安侯曾在齐夏战场上‘七冲敌阵救仲清’都出来了,实在没什么必要。

  鲍易并无恼意。

  随着重玄云波寿元耗尽、重玄胜站到台前来,鲍氏和重玄氏老一辈的恩怨可以说已经过去。鲍家这边鲍伯昭、鲍仲清相继身死,与重玄家年轻一辈的争斗还没开始,就已经结束。

  世代政敌的两家,也很难说要再斗个什么。

  有资格与他扳手腕的重玄褚良已经算是自立家门。

  总不能他鲍易和重玄胜出来打对台戏?说出去让人笑话。

  为鲍仲清的死找个合适的理由是其一,通过鲍仲清和姜望的“情深义重”,用这种既不示弱、又相对柔软的方式,让鲍氏和重玄氏暂时归于和平,才是主要考虑。至于说宿怨难解,还是等孙儿长大再说。

  重玄胜以博望侯的身份今日登门祭奠,已经够了。说明新任博望侯对这件事情有领会,也愿意接受。

  鲍仲清对姜望做过什么,或者说曾试图做些什么,他心里有数,姜望不肯跟一个死人虚情假意,他也能理解年轻人的脾气。

  故而只是侧身引道:“里边请。你们能来,相信仲清若是泉下有知,也会很欣慰。”

  绝口不再提什么好友。

  灵堂并不大。

  一应布置都很简单。

  棺材里躺着的也只是衣冠——据说是尸体也被张临川所下的剧毒化去了。

  鲍仲清的遗孀苗玉枝跪坐在旁边,神情木然,像一尊泥雕。一身粗麻白衣,有几分雪的冷意。

  姜望和鲍易在外面说了一阵话,她才晃过神来,往这边移动了一下眼睛,终于出现了几分神采。

  “有劳武安侯、博望侯、博望侯夫人,来奠亡夫。”她深深地低下头来,声音是哑的。

  姜望什么也没说,只是回了一礼,便去灵前上香。

  上次见到这位鲍夫人,还是在老侯爷的灵堂前,那时候未曾想过,再见又是在丧礼上。

  彼时的苗玉枝,肚里怀着鲍家的嫡系血脉,身边陪着待她十分柔情的朔方伯世子,整个人的状态相当轻松,待人处事都极自如。

  而今日再见,已是形销骨立,憔悴得不成样子。

  但除了叹息,的确没什么可说。

  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出生,都有人死去。倘若不是发生在身边,也都不见波澜。他们此前没有交集,此后大概也不会有。

  姜望、重玄胜、易十四依次上过香,便算是完成了祭奠。正要告辞离开的时候,里间忽然响起了一阵孩童的哭声。

  抱着婴儿的奶妈,急步走进灵堂里来,对着苗玉枝一迭声道:“夫人,夫人,小公子不知怎么了,一直在哭,奶水也喝过了,玩具也拿给他,怎么都哄不好……”

  又慌慌张张地对鲍易行礼。

  鲍易只是摆摆手。

  奶妈怀里的那孩子十分康健,哭声嘹亮极了,听起来的确是喝得很饱,一下子就填塞了整个灵堂。

  倒叫前来祭奠的姜望等人都有些无措。

  苗玉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,直接起身接过孩子,柔声哄了起来:“怎么了,怎么了,我的小宝宝~~乖乖~不哭不哭啦~”

  极哑的嗓音此刻极温柔,极憔悴的脸容此时极温婉。

  只是小小的婴儿显然并不能体会母亲的辛苦,小腿乱蹬,嚎啕不止。

  这下就连鲍易都有点着急了,严厉地看着那奶妈:“灵蔬之外,你今日可有吃别的?”

  奶妈吓得跪地,拼命解释,自己每一口水都是按规矩喝的,为了小公子的伙食,绝不敢妄为。

  姜望有些好奇地看了这孩子一眼,眉眼间依稀能够看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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