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季青昏迷了足足十五个小时。

  他感觉更像做了十五个小时的梦。

  他梦见叶落一家搬到他家对面,和他成为邻居。

  他还梦见叶落笑嘻嘻的来找他,仰着脑袋看着他,说:“季青哥哥,你有时间吗?我想请你帮我讲一下这道题!”

  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的,一双不经世事的眼睛单纯而又明亮。

  那时,叶落美好的模样,像极了沾着露水、迎着朝阳盛放的茉莉花。

  宋季青有很多理由拒绝叶落,但是,他一个都不想用。

  再后来,他和叶落瞒着双方家长,偷偷谈起了恋爱。

  那段时间里,他和叶落无疑是甜蜜的。

  转眼就到了寒假,某一个晚上,叶落哭着来敲他家的门。

  那个晚上,他们身上有了彼此的印记。

  也是那个晚上,他们约好了,等叶落大学毕业,他们就结婚。

  但是,冉冉的出现,不但打破了他和叶落的平静,也打碎了他们的誓言。

  宋季青至今不知道冉冉和叶落说了什么,使得叶落那么决绝地要和他分手,甚至选择了和他不同的国家留学,俨然是再也不愿意见到他的样子。

  他赶到机场要和叶落解释,却发现叶落是要和原子俊一起出国。

  原来,叶落和原子俊真的已经在一起了。

  她真的不要他了。

  他失魂落魄,在机场高速上几度差点出事,最后他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,这才安然无恙的下了机场高速。

  没想到,车祸还是发生了。

  戏剧的是,虽然大难不死,但是他忘了叶落,直到今天才记起来。

  宋季青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中午,母亲坐在病床边陪着他。

  见宋季青醒了,宋妈妈长长的松了口气,说:“季青,你吓死妈妈了。”

  “妈,”宋季青坐起来,意外的问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  “你爸爸有一个同学在美国领事馆工作,是他给你爸爸打电话,说你人在美国,还晕倒了,可能有生命危险,让我和你爸爸尽快赶过来。”宋妈妈的声音里还有后怕,“幸好,医生检查过后说你没事,只是受了刺激才突然晕倒的。”

  宋季青示意母亲放心:“妈,我真的没事。”

  宋妈妈点点头,转而问:“不过,你怎么会来美国?是不是因为落落?”

  “……”宋季青没有否认,过了片刻,缓缓说,“妈,我记起落落了。”

  “真的吗?!”宋妈妈没想到这一趟不但没有惊吓,反而有惊喜,确认道,“季青,你真的记起落落了吗?”

  “嗯。”宋季青点点头,“真的。”

  “太好了!”宋妈妈的心情一下子转晴,“我和你阮阿姨怕落落伤心,都不敢告诉落落你把她忘了的事情!”

  宋季青想起叶落和原子俊共用一条围巾,一起走进公寓的场景,唇角勾出一抹黯淡的笑——

  对于叶落来说,他早就不重要了吧。

  他记得叶落,或者忘了她,叶落应该也不关心。

  叶落身边,早就有陪伴她的人了。

  宋妈妈只顾着高兴,没有注意到宋季青的失落,追问道:“季青,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——你来美国,是不是为了落落?不是的话,你为什么不跟我和你爸爸说一声你来美国的事情?你知不知道,听说你在美国突然晕倒,如果不是想着要来看你,妈妈也快要吓晕了!”

  宋季青笑了笑,拉过母亲的手:“妈,对不起。我来美国,只是来看一个老同学,顺便玩几天。不想让你们担心,所以没给你们打电话。我也没想到,到了美国,我会突然想起落落。”

  “这就叫因祸得福!”宋妈妈说着,突然记起什么,忙忙去拉宋季青,“对了,医生跟我说,你醒过来就可以出院了。赶紧起来吧。你没有美国医保,医药费太贵了!”

  宋家的经济情况还可以,宋季青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么激动过,一边下床一边笑着问:“多贵?”

  “国内叫个救护车也就两百块,这边也是几百,不过是美金!”宋妈妈拉着宋季青离开,“快走,别说我们没病了,有病也不要在这儿治!”

  “好,马上走。”

  宋季青换了衣服,和母亲去结算医药费,医院的人让他留下联系地址,以后给他寄账单。

  宋季青收到账单,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,他终于理解了母亲的激动。

  他不过是在医院睡了一晚。

  但是账单上的钱,让他感觉自己在医院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。

  当然,这是后话了。

  离开医院后,宋季青先给父亲打电话报了个平安,末了才带着母亲去吃饭。

  饭后,宋妈妈说:“季青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落落,给她一个惊喜?”

  宋季青当然想去,但是,不是现在。

 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:“妈,我同学那边有点事,我要赶过去跟他一起处理。你先去找落落,我有时间再去找他。”

  “这样吗?”宋妈妈有些失望的问,“你同学那边的事情,就不能缓一缓吗?”

  宋季青摇摇头,语气坚定:“不能。”

  宋妈妈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,他说不能,那就是真的不能,没有商量的余地。

  她只能妥协,说:“好吧,那我先过去。”

  宋季青当然没有去找什么同学,而是回到酒店,拨通穆司爵的电话。

  穆司爵直接问:“什么事?”

  宋季青迫不及待的问:“我拜托你的事情,你调查得怎么样了?”

  调查一个人某段时间的经历,对穆司爵来说易如反掌。

  阿光早就把一份报告放在穆司爵的桌面上了。

  穆司爵却有些犹豫——他要不要告诉宋季青?

  宋季青和穆司爵认识这么久,还是了解穆司爵的。

  穆司爵沉默,就是代表着默认。

  也就是说,穆司爵已经查到了!

  这种事交给穆司爵,果然不会有错!

  “穆七,告诉我吧。”宋季青压抑着心底那股激动,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:“我需要知道一切。”

  穆司爵又看了眼桌上的文件,说:“如果你没有记起叶落,这些事,你最好不要知道。”

  “什么意思?”宋季青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“穆七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
  “……”穆司爵没有说话。

  宋季青有一种感觉——有一个巨大的、被撕裂的伤口,正朝着他扑过来。

  他双手紧握,额角开始疯狂跳动,一个字一个字的说:“穆七,昨天晚上,我碰见原子俊来接叶落,我已经……记起叶落了。”

  穆司爵皱了皱眉——这样的话,宋季青就很有必要知道发生在叶落身上那些事了。

  宋季青接着说:“不算那段时间里,叶落身上发生过什么,我都必须要知道。穆七,告诉我。”

  穆司爵没办法口述这样的事情,说:“我发给你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宋季青挂了电话,打开电脑,等着穆司爵的邮件。

  五分钟后,电脑下方的邮箱图标上多了一个“1”,宋季青打开邮箱,直接进-入收件箱,一眼就看到了穆司爵发来的邮件。

  原来,他和叶落曾经有一个孩子,却是宫,外孕。

  孕囊突然破裂,叶落不得放弃高考,接受手术。

  最糟糕的是,那次手术出了意外,叶落……几乎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。

  这对一个女孩来说,完全是致命的打击。

  但是,那个时候,叶妈妈只是对外宣称,叶落回家路上被车撞了一下,所以才需要手术。

  当时,宋季青信了。

  可原来,事实并不是那样。

  冉冉带来的误会,再加上这个孩子带来的伤害,这一切对叶落造成双重打击,所以她才铁了心要和他分手。

  但是,叶落始终什么都没告诉他。

  宋季青无法想象,那段时间里,叶落是怎么一个人默默消化这一切的。

  宋季青坐在电脑前,整个人就像魔怔了一样,一动不动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他眼前掠过很多画面,每一幅画面里都是叶落。

  但是,他的脑海深处是空白的。

  他只有一个念头——他伤害了叶落,伤得很深很深。

  最后,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拉回了宋季青的思绪。

  他接通电话,听见穆司爵的声音。

  穆司爵淡淡的提醒道:“你和叶落之间,明显有误会,你应该去解释清楚。”

  宋季青知道,穆司爵是好意。

  但是,这种时候,解释或者不解释,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
  宋季青黯然道:“叶落身边,已经有原子俊了。”

  “原子俊是什么?我只知道原子-弹。”穆司爵冷声说,“是男人就去把叶落抢回来。”

  “她或许不会原谅我。”宋季青有些无力,“穆七,我……”

  穆司爵直接打断宋季青的话:“那更要抢回来,只有这样,你才有机会弥补你对叶落的伤害。”

  宋季青笑了:“有时候,我真希望我是你。”

  他是穆司爵的话,就可以用穆司爵的铁血手腕,那么此刻,叶落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他身边了。

  “别想了。”穆司爵冷哼了一声,“你永远不会是我。”

  宋季青:“……靠!”

  “因为叶落喜欢的是你。”穆司爵淡淡的说,“宋季青,如果你就这样把叶落拱手相让,我会嘲笑你一辈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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