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王声音里充满不甘和愤怒的嘶哑,他自不肯在皇帝面前承认自己算计慕容黎,但人证在前,他也万万抵赖不了,数度张嘴,可不管是辩驳还是求饶,什么都说不出口:“儿臣……儿臣……”

  太后压过了他的声音:“皇帝,还有一事,你也顺带着知道知道吧!”

  皇帝颔首:“是,母后请讲。”

  太后没有说话,只是让慕容黎将一张纸放在了皇帝面前。

  是一份口供。

  卢大的口供!

  口供上。

  卢大招认了,是秦王指使他害慕容黎坠崖,并在崖底等着,若是发现人没有重伤,务必砸断她的双腿,毁了她的容貌!

  人到了绝境之时,总会变得格外的天真,想着要用一点点的好处,去换对手的最大善意。

  卢大便是幻想着能让自己看着他有所交代的份上,不要去追杀他的儿子!

  慕容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。

  她当然不会闲的去杀他儿子!

  可卢家三房和四房,却未必不会让娘家人那么做啊!

  他们也帮着秦王做事,分到的好处远没有大房二房多,一旦流放,是否有命回得来都是未知数,他们又怎么能甘心,眼睁睁看着卢大和卢二的儿子在外逍遥?来日继承爵位?

  “逆子!你这无君无父的逆子!”皇帝其实多少已经猜到了会是如此,可亲眼看到卢大证供的这一刻还是觉得震惊!

  就算他看多了皇子夺嫡背后的肮脏,但是真的从未见过有哪一个人会这么对待妻子或是未婚妻的!

  更何况,这桩婚事还是他自己求来的!

  逆子这是在打他这个君父的脸!

  皇帝不得不相信,秦王从一开始打得就是将慕容黎贬妻为妾的主意!

  如此行径,全然没有将自己这个君父放在眼里!更没有将边关安危、朝臣忠心放在眼里!

  可恨!

  简直可恨!

  满腔怒意无处发泄,抄起手边的纸镇便砸了出去:“朕这么多年怎么就宠了你这么逆子!还想把黎儿害成废人,给你做妾,你也配!你该庆幸黎儿今日好好的站在这儿,否则朕非扒你一层皮!”

  殿中乌泱泱跪了一地:“陛下息怒,小心龙体!”

  秦王不敢对皇帝如何,只把一腔恨意全都归咎慕容黎身上。

  贱人!

  明明是贱人不配做他的妻,凭她也配与高贵的自己相提并论!

  可他不敢回嘴,更不敢躲,只能硬生生挨了那一记砸,瞬间头破血流:“父皇息怒!都是儿臣的错,您要打要罚,儿子都接受!请父皇千万保重龙体!”

  太后推了慕容黎一下:“去!去求你表兄,叫他给你做主!”

  慕容黎碎步上前,跪在了皇帝面前,眼底是对皇帝无限依赖和信任:“表兄疼爱,才为黎儿与您最宠爱的儿子赐下婚事,黎儿与慕容家皆不胜欢喜。只怪黎儿福薄,竟叫秦王殿下如此厌。”

  “未免殿下因为痛恨这桩婚事,而再做出忤逆圣意之事,惹得朝臣和百姓议论指摘。还请表兄恩准,废除黎儿与秦王的婚约!”

  她这话说的隐忍而得体。

  皇帝赐婚,作为臣女她是欣喜的。反而是秦王,明明是他来求娶的,却在皇帝赐婚后屡次算计,无视君父之威,践踏朝臣之心,分明是欺君!她求退婚,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不叫秦王再丢皇家的脸!

  “不!父皇,不要……”秦王还想挣扎一下。

  但这一次,皇帝再也没有犹豫,立即下了旨意:“从即刻起,秦王萧元熠与慕容黎的婚约,作废!从此婚嫁,两不相干!”

  秦王身子一微萎。

  没了!

  慕容家和太后的支持,没有了!

  想到这里,他就恨不得立马杀死慕容黎,让她没办法得意,也让旁人没机会将她抢到手!

  而慕容黎,心如擂鼓,有着难以言语的欣喜。

  她终于!

  终于摆脱了“秦王未婚妻”的身份!

  即便她知道,以秦王睚眦必报的性格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,可那又如何,她也没打算放过他啊!

  两滴滚烫的泪滚落,她深深伏地:“多谢陛下成全!”

  皇帝起身,亲自去将她扶起。

  问向太后,“母后,卢大可还招认了旁的什么?”

  旁的。

  很明显指的是刺杀萧靖权之事!

  秦王猛然抬起脸,被血液染红的阴鸷眼眸直直盯住太后的唇,浑身僵硬,无穷无尽的恐惧让他无法呼吸,生怕太后口中吐出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字眼。

  太后分明是故意在折磨他,肃冷着眼眸看着秦王,许久之后才慢慢道:“旁的,哀家就不知道了。”

  虽然卢家不肯招出秦王才是刺杀萧靖权的主谋,是在慕容黎的意料之中的,但还是微微失望。

  毕竟卢家还报以希望,赌秦王能顺利登基。

  一旦赌赢了,来日就能得到高官爵位,在京城真正扎根了!

  可若是出卖了秦王,日后的荣华富贵,可就与他们再无关系了!

  皇帝闻言,稍许收起杀意。

  秦王整个人都松了下来。

  没有招出他!

  幸好卢大没有招出他才是刺杀萧靖权的幕后元凶。

  否则,今日他这个亲王怕是做不下去了!

  又猛然想起了厉尚书!

  若是他再招供出了柳长鹤,外祖父会不会还要叫他出卖自己?

  如此想着,就听到皇帝又说话了。

  “柳卿御下不利,以致恶奴险些伤害了郡主和李家郎,朕不得不做出惩罚,以宽慰太后和李将军之心!责令,登门致歉,并罚奉三个月,以儆效尤!你可有不服之处?”

  他是堂堂三朝老臣,扶持皇帝登基有功,若非大错,皇帝一般都会轻轻揭过。

  这一次却要让他去给一个小小女郎赔礼道歉,摆明了是在警告他、警告柳家!

  而这一切都是秦王的狂妄自负带给柳家的!

  柳次辅目光闪过冷意,却面露诚服之色:“陛下惩处合理,老臣遵旨!”

  ***

  事情告一段落。

  眼看着马上就要开宴,众人一同去到宴会厅。

  不消一刻钟时间,慕容黎和秦王婚约作废的消息以及理由,就已经传遍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。

  殿中百官与家眷们听到的时候,很震惊,却又不那么震惊。

  “秦王算计慕容黎又不是一次两次了!只不过,从前有卢氏母女给他顶罪罢了!”

  “搞不好算计慕容黎坠崖的,也是他!”

  ……

  “就是他!从前羡慕嫉妒慕容黎的人,这会儿怕是只剩了庆幸吧!”

  ……

  “话也不能这么说!要怪就只怪慕容黎自己无能,不讨秦王的喜爱!哪个男人愿意娶个叫自个儿厌恶的妻子回去呢!”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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