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里,沈存义似乎是正要拨通电话,但注意到跟进来的沈晴溪,又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机,“怎么没有回房休息,找爸爸有别的事吗?”

  沈晴溪两只手背在身后,看起来模样乖巧,她看了看神情威严的沈存义,欲言又止地道,“爸爸,您真的就让姐姐这样继续跟江三爷接触吗?我是有些担心姐姐……”

  如果这么好的机会真的让沈晚晚得到,以后在沈家还能有她沈晴溪的位置?

  沈存义冲着书房的落地窗,微眯了眯眼,并没有回复沈晴溪的话。

  沈家长老一直在试图跟江家攀扯上关系,现在江家老爷子病重,三股势力明争暗斗,正是最好的时机。

  而沈存义跟家族长老们一样,更加看好江家另两位爷,但如果他大女儿可以在三爷那儿买个保险,也算不上什么坏事……

  沈存义回过身,看向沈晴溪,“小溪,今天你三哥说你‘拿’了江三爷的东西……”

  沈晴溪表情一下子僵住了,“爸爸,我真没有,是三哥误会了……”

  “小溪啊,”沈存义神情晦涩,“有些事爸爸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是因为爸爸对你寄予厚望,你千万不要让爸爸失望。”

  沈晴溪抿了抿嘴唇。

 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将沈家的男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,可最近她却逐渐发现,所有的事都渐渐偏离了她预想的轨道……

  当晚,沈晚晚回到宿舍便早早睡下了。

  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那些事的影响,她做了一个梦。

  上一世的疯人院里,那一张张扭曲狡诈的脸,如鬼魇一般压着她。

  她梦见她想要逃跑,但身后很多人都在追她,为了上位而丧心病狂的护工,悍匪一般挥着电棍的警员,徐富滔那个畜生下身留着脓血,依然踉踉跄跄的追在她身后,伸手要去抓她。

  沈晚晚拼了命的跑,可走廊越来越长,地板在倾斜,她像是被人扼紧了喉咙,怎么都发不出声音了,不管她怎么跑,前方的亮点也不见放大,仿佛永远都到不了尽头似的。

  她浑身都是冷汗,被毁容了的脸上满是血淋淋的疤痕,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好似终于能发出声音了。

  “哥哥!救我!!”

  “哥哥!你们在哪儿!!!”

  然而,并没有人回应她。

  沈晚晚惊慌失措的回头,竟发现三位哥哥也在追逐她的人群当中。

  可她明明记得……

  沈晚晚再度看向走廊尽头那个亮点。

  那里真真切切的站着一个男人。

  很高的个子,肩宽腿长,天生的衣架子。

  安全感和压迫感几乎成正比。

  沈晚晚的步子不自觉加快了,那身影轮廓也渐渐清晰。

  那男人不是他的哥哥们,竟然是……他?!

  “放开我!我不是疯子!!!”

  沈晚晚猛地从宿舍狭小的床铺上惊醒,她是被一道女孩的惊喊声唤醒的。

  她半支起身子坐在床上,手撑着头,那双漂亮桃花眼里盛满午夜梦回的躁郁,几次呼吸后,身上的冷汗散去大半。

  沈晚晚猛然想起叫醒她的那道声音,她看向隔壁床。

  那喊声不是来自于她,而是来自白绵羽!

  沈晚晚快速下了床,她来到白绵羽床前。

  白绵羽也做了噩梦,她脸色一阵潮红,痛苦的紧闭着眼,不停摇晃着脑袋。

  “小羽,小羽。”沈晚晚连唤了几声,白绵羽猛地睁开眼。

  “啊——!”

  白绵羽总算是醒了。

  她像受了惊的小鹿一般,眼睛里水汪汪的,布满血丝。

  她左右看着,似乎还有些懵,直到看见沈晚晚半蹲在她的床头,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心疼,白绵羽高高悬起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。

  沈晚晚问她,“刚刚梦见什么了?”

  “我……”白绵羽正要开口,可脑海里那些恐怖的景象却如同被橡皮擦擦掉了一般,顷刻间,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
  白绵羽茫然的晃了晃脑袋,“我想不起来了。”

  沈晚晚揉了揉她头顶,“梦都是假的,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。”

  女孩嗓音清清冷冷,可落在白绵羽耳朵里却让她十分温暖。

  白绵羽拉起她的手,撒娇似的问,“今天晚上,我们能一起睡嘛……”

  她到现在心跳还很快,她害怕自己一会儿睡着后还会做噩梦。

  沈晚晚哑然失笑,拿她很没有办法,“好吧。”

  白绵羽兴奋的往她床里面移,挪出挺宽敞的一个空位。

  沈晚晚在她旁边,挨着她躺下。

  两个女孩盖同一床被子。

  初夏的凌晨,今天好像格外暖和。

  沈晚晚侧了侧身子,她凝着白绵羽的侧脸。

  刚刚沈晚晚还记得,白绵羽在梦里喊的是——

  “放开我!我不是疯子!!!”

  听着,就像是前世白绵羽被抓到疯人院之后的事情。

  难道说白绵羽潜意识里,也会有前世的记忆?

  还是说只是巧合而已……

  沈晚晚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开了。

  正想着一双热烘烘的小手,搂住了自己的胳膊,沈晚晚垂下眼睑,是白绵羽小心翼翼的贴了上来。

  白绵羽小脸蛋红彤彤的,但跟刚刚做噩梦似的红不一样,此刻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。

  白绵羽声音娇娇软软的说,“晚姐,你真好。”

  沈晚晚眼皮微怔,几秒后,又淡然一笑,“你会这样觉得,是因为只看到了我好的那一面。”

  她重生回来第一天,双手就沾满了血。

  而她完全不觉得后悔,她脑海里甚至还筹划着更加血腥的场面,她……还算是个好人吗?

  “晚姐,”白绵羽拉着沈晚晚起来,两个人靠在床头上,看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天空。

  白绵羽说,“我爷爷跟我说过,人就像星星一样,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看到的一面,就像每颗星星离近了看都有奇怪的地方……”

  白绵羽很少提起她爷爷的事,因为她也只见过自己爷爷几面而已。

  爷爷每次来找她,身后总是跟着很大的阵仗,她感觉周围的人好像都很怕她爷爷,但爷爷看着她的时候却总是笑眯眯的,很和蔼可亲。

  她爷爷还会给她带礼物,据说都很贵重。

  白绵羽指着天上一颗最亮的星星,“那颗星星就像晚姐一样,“有锋芒,很耀眼。”

  沈晚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,心里涌动起一种难以明说的情绪。

  把白绵羽哄睡着以后,沈晚晚完全没有了睡意。

  白绵羽是搂着沈晚晚胳膊睡着的,沈晚晚小心翼翼的从床上起来,拿走自己的胳膊,然后把白绵羽放在床头的那本《金色麦田》换到她手里,沈晚晚才放心下了床。

  她拉开一把椅子,坐到自己的书桌前,又摆弄起她那些瓶瓶罐罐来。

  现在是凌晨两点,沈晚晚发了一条纯文字的朋友圈。

  ——『我到底是星星,还是疯子?』

  发完突然又觉得有些矫情,沈晚晚秒删。

  前后都不超过一分钟,应该没人会看得到。

  沈晚晚继续捻药,可隔了没一会儿,就在她手机自动熄屏的前一刻,屏幕突然亮了起来,还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震动。

  竟然有人这个时间给他发来微信。

  【江之衍:还没睡?】

  沈晚晚把手机拉到眼前,盯着这条消息,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。

  难道江之衍……看到了她刚刚秒发的那条朋友圈??

  不会吧?

  如果说江三爷是因为忙工事,所以这个时间还没休息,沈晚晚到还可以理解。

  可是如果说,令人闻风丧胆的江三爷,是因为刷朋友圈刷到这个时间……

  那画面沈晚晚实在是有些没法想象!

  【沈晚晚永远不死:啊,醒了一下,这就要睡了。】

  沈晚晚回了过去,这次对方连一分钟都没等到,直接秒回。

  【江之衍:你不是星星,也不是疯子。】

  沈晚晚揉了揉眼睛,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。

  展开的做药器械全被晾在一旁,沈晚晚敲动着手机屏幕。

  【沈晚晚永远不死:那三爷觉得我是什么?】

  对话框上方显示的“对方正在输入中”断断续续,几秒后又停止。

  就当沈晚晚以为江之衍是要去忙别的事了,系统弹出新消息,提示对方发来一张图片。

  沈晚晚打开图片,漂亮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
  那是一张熊宝的照片,金丝熊是昼伏夜出的小动物,所以沈晚晚也说不准,这张照片是江之衍之前拍的存在手机里,还是刚刚现照的。

  照片里熊宝正一脸兴奋地抱着一只比它脸还要大的花生米,肚子鼓鼓的显然已经吃不下了,熊宝就把花生米往嘴巴里藏。

  两只腮帮子同时被塞的鼓鼓囊囊的,嘴巴都要合不上了,那贪心的小样,别提多滑稽可爱。

  沈晚晚“噗嗤”一声笑出了声。

  可笑着笑着,晚姐就笑不出来了。

  她问江之衍她是什么,江之衍没有回答,而是发了一张熊宝吃大花生的照片过来。

  “???”

  沈晚晚捏起手机,快速敲了几个字过去。

  【沈晚晚永远不死:江三爷,您是什么意思?!】

  然而腹黑的某位爷并没有再回复她。

  **

  第二天,学校里便有学生开始传了。

  “听说了吗?沈晚晚跟医务室美女医生比赛医术,最后……既然是沈晚晚赢了!”

  “骗人的!这怎么可能?你听沈晚晚说的??”

  “还真不是沈晚晚,是凌医生亲口说的!”

  “卧槽!不会吧?!”

  秦商领今天第一天复学,一来学校,她就听到三件事!

  1.凌尹栀来他们学校医务室当医生。

  2.凌尹栀跟沈晚晚比医术。

  3.凌尹栀输给了沈晚晚。

  秦商领气得眼睛冒火,早上出门又忘看黄历了!!!

 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,走廊上,学生叽叽喳喳的都在议论这件事,秦商领怒瞪他们一眼,转身回了一班。

  一班学生们也不敢惹这位姐,都躲着走,白绵羽捧着今早起床后就在她手里的《金色麦田》,反复看着扉页上偶像给她亲笔签名的一段话,十分专心。

  以至于没注意到秦商领什么时候从后门进来了。

  两个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,白绵羽手里的书也掉在了地上。

  “啊!”秦商领还好被沈晴溪扶助,这才没摔倒。

  “没长眼啊你!头上顶的那个两个是喘气用的吗?”秦商领本来就气不顺,正愁没地儿撒火。

  白绵羽头撞的也挺疼的,她自己揉了揉。

  白绵羽本来觉得很抱歉,但没等她道歉,就被秦商领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
  白绵羽不想惹事,就快速的说了句,“不好意思,”然后捡起她的宝贝书,转身离开教室。

  沈晴溪关心地问秦商领,“姐,你没事吧?我看刚刚撞的挺重的。”

  “你都看出来了?”秦商领瞪着眼睛,“白绵羽她肯定是故意的,撞完本小姐一句‘不好意思’就完了?!”

  沈晴溪装似无奈地笑了笑,“秦姐你不知道,你不在学校的这段时间,白绵羽跟我姐姐关系特别好,所以……”

  她这么一解释,秦商领就全都懂了。

  “我说呢,平时连正眼都不敢看我,现在是要踩在我头顶上了!!”秦商领嗓子里一阵血腥味儿。

  她这才几天没来学校,沈晚晚都已经有同伙了?

  岂有此理!

  沈晴溪看了看她的表情,继续道,“白绵羽不是我三哥的狂热粉嘛,以前就想通过我认识我三哥,但我怕打扰三哥就没搭话,估计我姐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她成为朋友的吧……”

  沈晴溪话没说完,秦商领已经满脸怒气的追了出去。

  沈晴溪着急的扬声道,“秦姐,你去干什么呀?”

  秦商领头也没回,“去教训教训那个死丫头!”

  沈晴溪闻言暗自笑笑。

  “秦姐,你别冲动啊!”

  沈晴溪还得去食堂跟秦朗川一起吃午餐,没法跟去看热闹,她看了眼周围发愣的女生们,“你们要不要去看看呀,可别出什么事。”

  女生们一听这话,纷纷跟了上去,“晴溪你别急,我们这就去看看!”

  **

  操场旁。

  白绵羽一手捧着书,一手拿饭卡,正往食堂去,突然,一个身影挡在面前。

  她走路总是低着头,这会儿先入眼的,是一双价格不菲的名牌女鞋。

  顺着往上看,才看到秦商领一脸盛气凌人的傲慢表情俯视着她,下巴也抬得很高。

  秦商领视线落在她手里的书上,周围还有几个女生,都是她们一班的。

  “秦同学,刚刚我不是故意撞你的,我……”白绵羽开口与解释,被秦商领一声冷笑打断。

  “本小姐没那么小气,本小姐来找你,是听说有人拿着沈家三哥的假签名到处招摇撞骗……”

  白绵羽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,秦商领便一把抢走她的宝贝书。

  沈野的签名就在扉页,秦商领一翻开就看到了。

  『to白绵羽小朋友:

  谢谢你成为我们晚晚最好的朋友。

  ——惊蛰。』

  周围女生们也凑上来看,其中好几个也是野大大的粉丝,看到这签名,有羡慕的,有嫉妒的,也有像秦商领一样……怀疑这是假的!

  “这不是假的,这真是沈家三哥给我签的!”白绵羽伸手就要夺回去,秦商领快速抬起手,利用身高优势不让她拿走,那轻松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戏耍她。

  “真的?谁信啊?你有证据吗?”秦商领一脸讽刺的冷哼,“人家三哥根本就不喜欢沈晚晚,他怎么可能给你签这种字?别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,还给人当走狗呢!”

  听她这样说,周围女生也跟着笑了。

  “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假,野大大最高冷了,怎么可能称呼她白绵羽小朋友?”

  “她把假签名当宝贝收藏,还真是有够痴迷的。”

  “谁让她明明在一班还不跟咱们搞好关系,非要舍近求远的去拍沈晚晚马屁……”

  要换做平时,白绵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也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,但现在这些人明显是在讽刺她晚姐,白绵羽立着小毛,一脸凶巴巴的小表情,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
  “白绵羽,你学习成绩还凑合,怎么却一点常识都没有?”秦商领一脸嘲讽,“私藏假签名,等于助长别人侵犯你偶像肖像权的行为,很可耻。”

  “我说了,这是真的!你抢同班同学东西,这种行为才可耻!”白绵羽以前挺胆小,但跟沈晚晚待久了,也收到些熏陶。

  可白绵羽要抢回书,秦商领就将手举高,“那咱们就试试,有本事你自己拿回去!”

  周围女生们细声笑着。

  白绵羽捏了捏拳头,她晚姐说过,对付男生用踢的,对付女生用挠的,对付泼妇……就薅头发!

  见她真要朝自己扑过来,秦商领冷笑着松开手!

  “啪——!”

  那本书掉在地上!

  秦商领脚下的位置有滩小水洼,书直接掉进水坑里,秦商领觉得还不够解气,直接在白绵羽面前,抬脚上去碾了碾。

  被白绵羽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的那本书,立刻被踩的满是泥泞。

  扉页的签名上全都是脚印,封面也被踩烂了。

  白绵羽弯下身就要去捡,秦商领表情一阴,抽准机会,下一脚,直接踩在了白绵羽的手背上——!

  那一脚踩的十分用力,但白绵羽咬碎了牙,愣是没让自己喊出声音。

  她不能让傻b得逞!!!

  周围女生们安静下来,面面相觑着,看表情是觉得秦商领有些过分了。

  秦商领不以为然地哂了哂,“我是好心帮她毁灭罪证,谁知道她会突然把手伸过来。”

  不远处,刚抄完作业的韩大丽要往食堂去,走到一半,就见一群女生围着一个人。

  韩大丽最爱凑热闹,立刻探头去看。

  好像是白绵羽,在哭……

  韩大丽之所以认识白绵羽,是因为经常见她来她们九班找沈晚晚。

  这会儿见白绵羽被人欺负了,韩大丽想了想,折身往回跑。

  沈晚晚还在教室里,得赶紧通风报信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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